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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9章 04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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細長碧翠的龍井葉在明澈的茶湯中舒展、盤旋,夏明遠的臉映在茶盞之內,又隨口中地輕輕吹拂,而在茶沫慢慢化散開來。

元夕有些拘謹地站在一旁,雙眼早已哭得紅腫起來,夏明遠放下茶盞,擡眸望著她嘆了口氣,道:“夕兒,出了這麽大的事,怎麽也不和爹說。實在是難為你了。”

元夕看見夏明遠眼中濃濃的關切神色,鼻子一酸,差點又哭了出來。她雖然一直對爹爹有著莫名的畏懼,但這短短幾日,身邊的情勢艱險不斷,早已令她心力交瘁,此刻能感受到親人的關心,就如暖流註入心底,讓她覺得自己不再只是孤軍作戰。

老侯爺在旁冷眼觀來,忙對夏明遠道:“夏相大可放心,元夕既然進了侯府的門,無論渡兒如何,我們都不會讓她受到任何委屈。”

夏明遠冷哼一聲,道:“老侯爺也無需如此緊張,我就算平日和你們不太對付,也不至於在這時還要落井下石。”他又嘆口氣,道:“蕭渡就算再不長進,好歹也是我的女婿,他現在到底怎麽樣了?我可不想讓我女兒就這麽無端端成了寡婦。”

元夕微微皺起眉頭,覺得寡婦這個詞聽起來有些刺耳,她於是走上前為夏明遠又添了些茶湯,道:“爹爹放心,相公他一定不會有事得,女兒也可以自己照顧自己。”

夏明遠不置可否地望了她一眼,又朝身後揮了揮手,讓一名親衛托了個紫檀木匣交到老侯爺手上,道:“這是我府中珍藏的幾味藥材,都是宮裏賜下得,也不知管不管用,老侯爺就先收著吧。”他又轉向元夕,道:“爹爹既然來了,也想親自去看一看他,夕兒,你現在帶我過去如何?”

元夕猶豫地看了老侯爺一眼,知道他並不想讓外人知道蕭渡的病情。老侯爺冷冷望著手中的木匣,明白夏明遠今日來是做了萬全準備,絕不會被輕易打發離開,只得勉強扯起嘴角,道:“多謝親家好意,只是渡兒正在診治中,連我們都不便入內,只怕今日不得不拂了您這番心意了。”

夏明遠無所謂地又端起茶盞,道:“這倒是無妨,反正我來都來了,就隨你們一起等等看。今日能有個結果,我也就不用老替夕兒提著顆心了。”

他姿態已經做得十足,老侯爺也說不出其他推辭的話,只得由得他等在廳內。

元夕命人端上果茶侍奉,又偷偷瞅了瞅夏明遠帶著的幾名親衛,心中始終繞著些疑惑,她雖然感動爹爹的關心,卻也隱隱感到爹爹此次來得目的並不單純。

過了一會兒,小春滿頭大汗地自外跑了進來,聲音顫顫道:“老爺,少夫人,左太醫出來了,讓你們馬上過去!”

老侯爺和元夕一看他表情就知道情勢不妙,連忙站起身來,急匆匆地跟著小春往外跑。夏明遠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淩厲,也急忙放下茶盞,帶著幾名親衛趕了上去。

蕭渡的房門外,此刻已是一片混亂,公主的身子受不得刺激,已經被餘嬤嬤硬拖回了房。左喬面色沈重,正在門前急得不斷踱步。一見老侯爺和元夕趕到,忙迎上去帶著歉疚和悲痛道:“都怪左某無能,侯爺……侯爺他可能撐不過今晚了!”

元夕捂著嘴驚呼一聲,幾乎快要暈厥過去。老侯爺的身子也抖得厲害,飽經滄桑的雙目中蓄滿了悲痛,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,也顧不得還有最不該聽到這話的人正在身後。

倒是左喬這才望見緊隨他們而來的夏明遠,立即嚇得打了個寒顫,結結巴巴地行禮道:“夏……夏相,你怎麽來了。”

夏明遠目光中露出探究神色,斜眼朝左喬瞥去,道:“左太醫可瞧清楚了,此事關乎侯爺生死,更關乎著邊關安危,這結論可不能亂下啊。”

左喬擦了擦臉上的汗,對老侯爺投去歉意一瞥,道:“當然,也不能說絕無轉機,總之今晚便是關鍵時刻,只願侯爺能撐得過去。”

夏明遠嘆了口氣,走到已經悲痛欲絕地元夕身旁,將她的頭輕輕攬在肩頭,柔聲安撫道:“你放心,爹會在這兒陪著你,無論出了什麽事,爹都會幫你熬過去。”

元夕惶惶擡起頭來,只覺得所有的事都好像有些不真實,她雙目紅腫,目光渙散,聲音虛弱地好像飄在天邊,“爹爹,你今晚要留下來嗎?”

老侯爺此刻終於自痛苦中抽離,他緩緩闔上眼,冷聲道:“看不到結果,夏相怎麽會甘心離開,是吧?”

夏明遠幹幹笑了兩聲,並未回話。老侯爺深吸一口氣,在那一刻,好像又恢覆成那個戰場上殺伐決斷的硬朗漢子。他將周景元叫來,吩咐道:“去收拾一間上房給夏相住下,再撥幾個丫鬟小廝過去,囑咐她們好好伺候著。”

夏明遠卻揮了揮手,道:“不必了,我身邊這幾名親衛跟了我十幾年,該做得他們都會做。府裏事多,就無需為我再張羅什麽了。”

他轉過身子,又握了握元夕的手,道:“你放心,爹爹今晚就留在這裏,有什麽事一定派人來告訴爹一聲。”

元夕此刻心中只有蕭渡的安危,只胡亂應了一聲,囑咐李嬤嬤去記下。老侯爺目光炯炯盯著夏明遠的背影,嘴角泛著冷笑……屋裏屋外,人心迥異,各有著一番乾坤。

月上中天,侯府上房內,夏明遠施施然坐在太師椅中。最得他信任的親衛韓坤,此刻正領著其他四人將房中的物品細細檢查了一遍,確認了絕無異樣,才讓其他幾人去外間守著,朝他回報道:“相爺放心,沒有問題。”

夏明遠冷冷一哂道:“蕭雲敬總不至於這麽蠢,所有人都知道我進了他的侯府,若是我不能完完整整的走出去,無論是太後還是今上,都不可能輕易放過他。”

韓坤了然道:“所以相爺才敢這麽篤定地留在侯府過夜。”他又道:“只怪蕭雲敬這個老狐貍,把府裏的消息封鎖得這麽死,要不是一直聯系不上府裏的內線,相爺又何須親自前來。”

夏明遠道:“雖說外面傳言蕭渡病得要死了,可我總不信這件事會這麽簡單。只有親自來看看,我才能放心。今晚好好摸清他的底細,明日才好做安排。”

韓坤想了想,又問道:“可是蕭雲敬又怎會就這麽坐以待斃?”

夏明遠手指在案上輕叩,道:“所以,你們幾個今晚就在外間好好給我守著,絕不能出任何紕漏,”

韓坤忙站直身子,朝他揖手,道:“相爺放心,今日來得全是挑選的精兵,我還安排了一隊人在侯府外隨時盯著。除非他蕭雲敬敢大張旗鼓與我們相府為敵,不然必定不會出事。”

夏明遠點了點頭,又對韓坤囑咐了幾句,確認一切都安排無疑後,才稍稍放松下來。就在這時,突聞外間傳來侍衛的喝聲道:“相爺已經歇下了,任何人都不能進去。”

韓坤見夏明遠朝他使了個眼色,便高聲問道:“是什麽事?”

外面一名侍衛忙回道:“是府裏的一個丫鬟,說是專程給相爺送夜宵的。”

無緣無故,送什麽夜宵。韓坤皺了皺眉,正準備讓其他人打發那丫鬟走,突然聽見夏明遠開口道:“讓她把東西留下就走吧。”

韓坤正不明就裏,外面的侍衛已經將一盤糕點端了進來,夏明遠目光炯炯,吩咐韓坤去將每塊糕點都掰開,果然見到其中一塊裏藏了一張折著的紙條。

韓坤忙將紙條小心展開,只見裏面寫著:“府中有詐,三更在西角門共議。”

“這……”韓坤猛抽一口氣,一時辨不清這紙條上的訊息是真是假,只得謹慎地看著夏明遠。

夏明遠只想了一瞬,便將這紙條揉了揉,輕松地丟入了燭火之中。韓坤盯著那紙迅速被燭火吞噬,化作一股黑煙,心中仍有些餘悸地問道:“如果這真是那人給我們的訊息怎麽辦?要不要小的待會去角門探一探。”

夏明遠笑著搖頭,道:“真也好假也好,你只需記得我們今日來的目的,其他人都無需理會。我們只要平安待到明晨,府裏發生什麽事自然逃不過我們的眼睛。在這之前,做得越多,越容易被抓住把柄。”

韓坤似懂非懂地應了下來,安排好屋內的一切,便也去了外間把守。又找了一人守在在屋外密切留意府中異動。

夏明遠的神經崩了一日,此刻也覺得有些疲乏,但始終不敢睡得太沈,便合衣躺在床榻上。

時至三更,墻外響起幾聲“咚咚”的梆子聲,夏明遠猛地被一陣異香驚醒,他立即警覺地走下床來,順著那氣味尋去,剛剛走了幾步,一踏到床角處,突然感到腳下一沈,還未來得及呼喊出聲,就跌入了一個地洞之內。

地洞不深,但他猝不及防地一頭栽入,還是被摔得七葷八素,擡起頭,看見頭上石板已經瞬間闔上,而在他背後的角落處,有一個黑影正慢慢朝他走來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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